他們都愛荔枝
《寫生翎毛圖》局部 大英博物館藏
隨著《長安的荔枝》的熱播,這種小小的亞熱帶水果,再度進入大眾視野中心。荔枝在中國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自漢代以來,它不僅得到多位帝王與后妃的熱愛加持,還被民間賦予豐富的美好寓意,在以其鮮美味道征服世界的同時,還成為一種文化象征。
一
荔枝,因其皮紅肉白入口甘甜,自漢代以來就一直為人們所追捧。
漢武帝曾一度夢想在長安試種荔枝,但終因氣候差異過大而試種失敗。直到1000多年后,宋徽宗趙佶,才幫他完成這一夢想。
宋人鄧椿《畫繼》記載:“宣和殿前植荔枝,既結實,喜動天顏。”宋徽宗欣喜之余寫下詩句:“密移造化出閩山,禁御新栽荔枝丹。玉液乍凝仙掌露,絳苞初結水晶丸?!痹谒膫魇兰炎鳌秾懮崦珗D》中,絳紅色荔枝碩果累累。對一生未踏足嶺南的趙佶來說,這幅畫可能是以宣和殿前移植的荔枝為藍本創作的。
自趙佶之后,荔枝成為繪畫常見題材。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臺北故宮博物院、上海博物館、廣州藝術博物館等收藏機構都藏有宋代的《荔枝圖》,其中有幾幅還傳為趙佶所作。明代蘇州畫家沈周畫過《荔枝蒼鵝圖》;清代揚州畫派代表人物華喦有《鸚鵡荔枝圖軸》。
剔紅荔枝紋扁圓盒 故宮博物院藏
在世俗社會,荔枝諧音“利至”,與柿子合稱“利市”,有著吉祥寓意。明代皇帝最有世俗情懷,但凡能畫兩筆的,都喜歡畫一些吉祥題材。故宮博物院藏兩幅明宣宗朱瞻基的畫作:《菖蒲鼠荔圖》和《食荔圖》。畫中均畫小老鼠賊眉鼠眼啃食紅荔枝的情形。老鼠在十二生肖中為“子鼠”,有祈求多子之意;紅荔枝,寓意“紅利”好兆頭。
除了繪畫,荔枝還漸漸滲入日常生活。在宋代,三品官員服飾的標志之一就是荔枝紋金帶銙。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館藏的南宋荔枝金帶具,荔枝顆顆飽滿,繞腰一圈,制作工藝精良,且保存完整。
浙江博物館藏一件元代龍泉窯青瓷葵口荔枝盤,柔美水潤,青瓷盤中貼著一揪朱紅,這顆荔枝“保鮮”700年,依舊新鮮,在通體厚釉的襯托下,愈發顯出“原汁原味”的美。
鎮江博物館藏一件宋代凸花瑞果圖鎏金圓銀盤,寬沿,淺腹,平底。沿面鏨刻一周三角形條帶紋。盤心錘鍱凸花瑞果圖,有佛手、香櫞、荔枝及枝葉點綴其中,蘊含多福 、多子、吉利寓意,寄托富庶、昌盛、長壽的美好愿望,盡顯宋人“狀物逼真,寄情暢神”的生活追求。這件銀盤于1981年出土,是溧陽平橋鄉小平橋村的宋代銀器窖藏。
蘇州博物館藏有多件與荔枝相關的文物,其中有一件清代雕漆鎏金碗,尤為奪人眼目。該碗碗口沿微敞,弧腹,漆色呈棗皮紅色,內壁涂黑漆,碗與圈足鑲銅質鎏金膽,口沿剔刻回紋一圈,腹部以龜背紋作錦地,剔刻石榴、荔枝、桃子三種果實,間以枝葉相襯,圈足剔刻回紋與口沿回紋相對應。
清代雕漆鎏金碗 蘇州博物館藏
這些瑞果圖紋飾,多以其形而寓其意,“佛手”即多福,“石榴”即多子,“桃子”即長壽,橘子和荔枝有吉利之意。
從古至今,從宮廷到民間,從物質到精神,荔枝漸漸滲透至人們的日常生活,無處不在。
二
“有一種許多果園都產的水果,結在樹葉粗大的大樹上;這種水果大如圓李,稍大些,去皮后就是特殊的和稀罕的水果。沒有人能吃個夠,因為它使人老想再吃,不管人們吃得不能再多了?!?570年,葡萄牙傳教士克路士出版了《中國志》,書中他用較大篇幅介紹了一種西方從未見過、怎么吃都吃不膩的水果,這種水果就是荔枝。
荔枝多產于華南,臨海的區位優勢,使得它成為早期來華傳教士重點關注的果品之一。自克路士之后,來華的歐美人士不間斷地以文字、繪畫等形式介紹中國荔枝。
迄今所見最早的由西方人繪制的荔枝樹畫像
在中國國家版本館廣州分館內,重點常設展“互鑒千年 融通未來——海上絲綢之路專題版本展”上,陳列著一本彩色印刷本西文古籍,那是歐洲首部關于中國動植物的文獻——17世紀波蘭傳教士卜彌格撰寫的《中國植物志》。
據華南農業大學中國農業歷史遺產研究所趙飛的研究,卜彌格1647年來到中國,與南明政權關系密切。他于1656年在維也納出版的《中國植物志》是西方世界第一本關于中國的植物志。該書介紹了21種中國或亞洲的植物,并為大部分植物繪制了彩圖,其中就包括荔枝,該圖是迄今所見最早的由西方人繪制的荔枝樹畫像。
這部書最初為黑白印刷,也有少量珍稀手工上色本,中國國家版本館廣州分館所藏即為上色版本。
宋代凸花瑞果圖鎏金圓銀盤 鎮江博物館藏
在卜彌格來華之后50年,法國傳教士殷弘緒也抵達了廈門,在中國居住的四十余年間,他曾在宮廷供職。在寫給朋友的信中,殷弘緒大篇幅地介紹了荔枝。信中,殷弘緒還談到,提到了當下人們熱議的問題,即怎樣盡可能多地保留荔枝鮮味。“人們用裝滿燒酒并混合有蜂蜜和其他配料的錫罐而為皇帝運來的荔枝,確實保持了一種新鮮外表,但它們卻喪失了許多味道。皇帝將此作為禮物賜給某些王公大臣們。他(指雍正皇帝)甚至還善意地于1733年給我們送來了一些……為了使皇帝能品嘗到這種成熟的果實,人們常常在箱子中運輸這些果樹枝,非常巧妙地采取措施,以至于當它們到達北京時,果實已幾近于成熟。”殷弘緒的講述,后來成為西方講述荔枝的不可多得的史料。
在他看來,有機會品嘗荔枝的歐洲航海家們“個個都只會贊不絕口地講到它”,但未將荔枝帶回歐洲,這讓他感到不可思議。到了19世紀中葉之后,終于有人將荔枝樹從嶺南,引種到歐屬殖民地、澳大利亞、美國、夏威夷、波多黎各、佛羅里達等地。荔枝成為西方人眼中的“水果之王”“水果皇后”。
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 臧磊 整理報道
參考資料:
《“荔”久彌新 這顆穿越千百年的荔枝,細品!》劉亭亭 李凡,《海南日報》;
《西方國家對中國荔枝的關注與引種(1570-1921)》,趙飛,《中國農史》。
校對 陶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