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那人那狗那夏天
來源： 揚子晚報
2025-06-27 10:38:00
三樓的窗外，老周跨上陽臺的邊緣，一只手反抓著窗框，另一只手再一次檢查安全帶，這才邁出關鍵的一步，踏上了空調外機的頂端。
為他懸心的不只有我，還有樓下院中的小狗，后者高昂頭顱，目光隨著三樓的身影移動——老周仿佛是它的太陽。
“不要急，待我慢慢來檢查。”盛夏的陽光像無形的毒針，刺入老周的身軀。不一會兒，他就是滿頭的汗水。只見他操起扳手，輕輕地擰下一個個螺絲。挪開機箱外殼后，他又蹲下去，抓起起子，一邊輕叩壓縮機的外殼，一邊將耳朵貼到火熱的機箱上。
“小問題。”他處理完畢，關好外機箱的殼子。等我確認家中的空調噴出冷氣，他才緩緩直起身，此時，他濕透的后背心緊緊吸在背上，凸現脊骨的形狀。他的兩只腳掌，終于平穩回到陽臺上。
警報解除似的，小狗不再豎著耳朵睜大眼睛，它乖乖趴在院中，等待著老周。直到出門，老周才鄭重其事地向我介紹那條土狗叫小黑。我顧不上冒昧，問老周為何要帶狗工作？老周笑著說，數年前，他先在上海打工，后妻子要照顧老人，一家人便移居如皋。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五口人，都指望著他一人修空調維持生計。
有一回，老周在五樓外面安裝空調，“汪汪汪”，一只黑色的流浪狗忽然對著老周狂吠，老周不理，狗繼續大聲吠叫，老周被吵得不行，只好回到窗沿上歇息，并喝了主家遞來的礦泉水。喝完，他朝窗外邁出一步，狗又開始焦急地狂吠，老周無意間側身相望，這才瞥見充當安全繩的繩子已被磨得快斷裂了。好險！老周驚出一身冷汗。從那以后，老周收養了小黑，讓這條救命的狗有了一個家。
轉眼又是五年過去了，每一年，保養空調的任務，我都交給老周。今夏的一個黃昏，我去龍游河公園散步。老周和小黑正巧在河畔的大樹下乘涼。相遇園中，老周樂呵呵地告訴我：前年，他下決心賣了老家的房，買了如皋學區房，終于有了一個安穩的家。一旁的小黑，繞著大樹歡脫奔跑。我悄悄感嘆：這一人一狗的緣分，還在繼續。
作者：彭濰
來源：揚子晚報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