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再遇老許
來源： 揚子晚報
2025-06-11 09:51:00
進(jìn)入梅雨季節(jié)，煙雨氤氳，往事有聲。
在超市東南角的屋檐下，有個簡易的修鞋小攤，兩只帆布口袋一只裝著小榔頭、錐子、拔釘鉗、鞋膠這些修鞋工具，另一只裝著修鞋必備的零散配件。
修鞋匠老許端坐在木板凳上，聽到我呼喊他的聲音，他緩緩地抬起頭。接著，他左手扶鞋，右手搖輪，補(bǔ)鞋機(jī)上的粗針隨之快速地“嗒嗒”作響，布線、穿孔、接頭，剪線，一氣呵成，轉(zhuǎn)眼間，我的鞋幫裂口已經(jīng)補(bǔ)好。
“好了，五塊錢?！?/p>
“微信到賬5.5元。”老許的手機(jī)發(fā)出到賬提示音?！盀槭裁炊喔段迕俊薄按蟠?，你還認(rèn)識我嗎，我就是30年前欠你五毛錢的那個孩子啊……”老許先是一愣，進(jìn)而反復(fù)打量我，直到捕捉到我左眉間的一顆痣。他終于點點頭，“記得記得，你小時候是附近出了名的皮猴?！?/p>
那年暑假，父母為我買了一雙新涼鞋，千叮嚀萬囑咐：“新鞋當(dāng)事得很，走路不要三猴馬跳，新鞋不要三天穿不到晚?！?/p>
然而，父母的叮囑很快被我拋到腦后，新涼鞋穿上腳，到處顯擺，在我又一次高抬腳抖動腳踝的時候，“咔嗒”一聲，新涼鞋的搭扣脫落了，我的后背頓時一陣發(fā)涼。“別發(fā)呆了，趕緊到供銷社門口找皮匠修修看?！被锇榈奶嵝炎屛覐陌l(fā)蒙中清醒過來。找到老許，他二話不說，將一包搭扣鋪在塑料薄膜上，反復(fù)比對其新舊與式樣，直到一點破綻都沒有。
“穿上試試，修鞋費五毛錢?！苯舆^他遞過來的涼鞋，我心里更慌張了，沒錢憋死英雄漢，五毛錢當(dāng)然不能和父母要，更不能告訴他們新涼鞋已被搞壞。老許好像看穿了我的窘態(tài)，大手一揮，“先回去吧，有了錢順便帶給我。”
之后，就算手頭偶爾有零花錢，我都沒能頂住學(xué)校門口油條麻花的香味，沒能扛住連環(huán)畫的精彩，沒能拒絕5毛錢可以打二十分鐘的《魂斗羅》……幾次與老許“偶遇”，他也不主動提起欠款，后來，我離校外出打工，就沒有再見過他。
此時，老許打開飯盒，吃起飯來。“就五毛錢，你不給肯定是遇到什么困難了！”
“許大大，工作餐就地解決了？”
“嗯，有幾個女工要趁中午休息時把皮鞋拿來打個掌子，上上鞋油，等過了梅雨季節(jié)，就要暴伏了，那時修鞋，容易開裂?！?/p>
這時，梅雨季節(jié)連綿不斷的小雨竟停了下來，烏云散去，天空開始放晴，還出現(xiàn)了彩虹。
作者：熊有明
來源：揚子晚報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